第五十七章_开放性关系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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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七章

  通讯器像个冰凉零件,躺在地上,对面迟迟无人应答。

  日头落在脸上,脸颊滚烫麻痒,似无数蚂蚁爬过,触角蜇痛皮肤。

  他坐立不安,回房间收拾东西,把武器药品装进背包,放进衣服水壶,外面用绳索系紧。

  学校外走动的人越来越多,硝烟从空中飘来,气氛莫名紧张,情绪像鼓胀到极致的气球,砰一下便要爆开。

  黄文野整理着装,武装带系在腰上,两把军刀卡在鞘里,作战帽压在头顶,他过来寻找沈良,带沈良一起出去:“刚队长给我传话,说指导员给他下达命令,这几天就要回国,他让我们收好东西,把车加满油,下午或者晚上,带孩子们离开这里。”

  “这么快?”

  “对”,黄文野点头,“队长说外面已经打起来了,不止这什么瓦西图南,几方势力在争地盘,各个打着政府的旗号,枪炮都用上了,再待下去太危险。咱们人手不够,可能每个人要做三个人的工作,队长让我们打起精神,好好干他一票。”

  “土匪”,沈良嘟囔,“自己就是个土匪,还总说别人。”

  “什么?”,黄文野没听清。

  “没什么”,沈良说,“走吧。”

  陈琦带着孩子们等在门口,见到他们过来,连连向他们摆手。孩子们换上本地服饰,腰上系着草裙,手上拎着长枪长弓,脸上抹满古铜色的油彩,他们追跑打闹,叫骂沈良听不懂的方言,和刚刚乖乖听讲的模样判若两人。

  “被困在学校太久,好不容易出来活动,孩子们都很兴奋”,陈琦歉意笑笑,“希望你们不要介意。”

  “没事没事,小孩子嘛,爱玩爱闹正常”,黄文野打哈哈圆场,拉着沈良跟上,“走吧,我们保护你们。”

  陈琦在最前面开路,孩子们排成两列,像参加升旗仪式的锣鼓队,整齐划一走在中间,沈良和黄文野在最后跟着,队伍走出三百米,孩子们蠢蠢欲动,你打我一下,我追你两下,陈琦跑来跑去维持秩序,沈良小心观察,关注四周情况。

  他们走过的这条路远离市区,低矮植被越来越少,脚下满是粗粝黄沙,砂土被暴晒,热度烫伤脚掌,每走一步,仿佛在火炉上踩踏。热汗浸透后背,汗水小溪似的向下淌,沈良松开领口,战术服卡的喉口发紧,脖子上像缠根皮筋,呼吸艰难不畅。

  低矮灌木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光秃秃的高树,枝干三三两两伫立在黄沙中,四周满是嶙峋石块,失去水分的枯草冒出地皮,挤挤挨挨团在一起。

  一个孩子惊呼一声,快步跑到树荫下,抓起一把紫色果子,冲他们摇晃呼号。

  孩子们围拢过去,一人猛抓一把,一屁股坐在地上,狼吞虎咽塞进口中,自己的吃完了,又去抢别人的,陈琦抓来一把,递给沈良和黄文野:“尝尝,这是本地植物,方言叫纳姆,有点酸,挺解渴的。”

  黄文野抓来放进唇间,咀嚼几下,酸的眼泪直流:“这哪是有点酸啊!”

  沈良看看他的表情,小心捏起一颗,放在齿间咬破,酸甜流淌出来,滋味确实不错。

  “你那个可能没熟”,沈良说,“尝尝我的。”

  黄文野将信将疑,接过来仔细咀嚼,吞光后长叹口气,拍拍干瘪肚皮:“你这个怎么这么甜?上天不公平啊!”

  这片植物很快被洗劫一空,孩子们意犹未尽,来回吮吸指尖,手指上都是粘·粘的紫色汁水,皮肤被染上颜色。

  陈琦指挥他们继续向前,走过蜿蜒小路,前面是连绵树木,树叶沙沙,隐约有鸟儿鸣叫。

  “沈良,让孔东和你一起,去挖些袈果好不好?”,陈琦小跑过来,给沈良一张图片,把孔东从队伍里带出,“这也是本地水果,样子就是图片上这样,一般长在背阴处,孔东知道能在哪里找到。我们出来的够久了,想早点带他们回去,辛苦你了。”

  黄文野在旁边帮腔:“去吧兄弟,这边我来看着。”

  沈良点头,和孔东一起离开队伍,往西面背阴处走,孔东亦步亦趋,抱着他腰,走几步握他手指,仰头问他:“手怎么了?”

  只要不做太大动作,腕上伤口已经不疼了,沈良揉揉他脑袋:“削苹果伤到了。”

  “苹果是什么?”

  沈良哑然失笑:“和这个纳姆差不多,比纳姆甜,比纳姆大,比纳姆脆。”

  孔东舔舔嘴唇,口水直流:“好好吃呀。”

  他们走出树林,爬过几块巨石,孔东眼尖发现什么,拉着沈良往那边跑:“这里,袈果就在这里!”

  他带沈良来到背阴处,指着下面土地:“就在这里,挖开就有了!”

  沈良左看右看,怎么也看不出来:“你怎么知道,袈果就在下面?”

  孔东懵头懵脑:“下面肯定有袈果呀。”

  沈良恍然大悟,这是他们多次实践得出的成果,口口相传,只有本地孩子能够找到,他拉起袖子,半跪在地,把腕上纱布缠紧,一下下抠挖泥土。

  孔东手小挖东西快,每次都赶在沈良前面,在沈良要触到碎石前,把石头丢出浅坑。

  “有些事情,我想不起来了”,沈良抠挖一会,状似不经意开口,“孔东,两年前,我把本子给你的时候,有没有说过别的?”

  “你说要去拍照传递消息”,孔东手下不停,顺口回答,“还说让我给你祈祷,不要遇到巴谷尔,如果被他抓到,你就回不来了。”

  “谁?”,沈良如被重锤敲击,上前两步,抓住孔东衣领,目眦尽裂吼道,“巴谷尔?哪个巴谷尔?雅加这个傀儡政府的头目?”

  孔东被他气势吓到,眼泪在眼圈转动:“是、是的···”

  沈良松开手指,踉跄后退,靠上巨石,眼泪唰唰涌出,疯狂浸透下颚。

  这个巴谷尔狠毒残暴,如果被他抓到···后果不堪设想。

  沈良浑噩坐着,眼前走马灯似的,飞过无数画面。

  小时候别人抓弹弓打鸟,他扑上去连哭带嚎,被踹翻在地,捂着膝盖低声啜泣,沈温在雨里找到他,问清楚情况,拉上靳安邦过去报仇,混战一番全员挂彩,两人一边一个,把他从地上拽起,拉回家中,沈温给他找红药水抹伤,靳安邦抽纸巾给他擦脸,边擦边笑话他,问沈温你弟弟是不是哪吒转世,这辈子专门来闹海的。沈温酷爱跑跳玩乐,小时候自己捡粗绳做秋千,把板子拴在绳上,挂在两条横梁下。他叫靳安邦过来,靳安邦玩游戏特有天赋,站在木板上摇荡,荡起来和横梁平行,沈温不甘示弱,荡的比横梁还高,两人互相看不上对方,眼睛翻到天灵盖上,最后换沈良上来,沈良腿软手抖,犹豫抓住绳子,沈温和靳安邦站在背后,同时把他推高,他正玩的忘我,绳子突然断掉,他被甩进泥水,大半身体被污泥打湿,愣愣坐在地上,张大嘴抽咳两声,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嚎。

  沈温吓了一跳,急匆匆脱衣服给他换上,拼命给他道歉,他不依不饶,哭的脸颊红肿眼珠湿红,靳安邦啪啪拍他后背,拿袖子粗鲁擦他鼻涕,沈温甩开靳安邦,抓来柔软手绢,低声安慰给他擦泪。

  可是现在···他把自己手腕割的伤可见骨,痛的整夜翻来覆去,哥哥也不来找他了。

  孔东挖了一口袋袈果,小心翼翼凑近,想帮他擦擦眼泪,沈良靠上石头,薄薄胸膛起伏,像个行将就木的病人,大口抽吸氧气。

  心里有个声音,循环告诫自己,一切还没有定论,一切还没有结束,只要一天没找到哥哥,他就绝对不会放弃。

  这近乎自欺欺人的信念,逼得他咬紧牙关,站直身体,拉住孔东小手:“拿好袈果,我们走了。”

  他胸口疼痛,强撑迈步,速度比来时慢了许多,慢腾腾挪进树林,一群人正围在一起,烤焦肉味飘散过来。

  沈良抽抽鼻子,莫名惊恐泛上,力气充盈全身,他飞奔过去,跑到一半,被黄文野当头拦下,黄文野不敢看他,用胸膛挡他视线:“兄弟兄弟,这边不适合你,怎么这么早回来,走一上午累了吧,先出去歇歇···”

  “让开”,沈良握紧拳头,伤口纱布染血,“让开,你给我让开!”

  黄文野六神无主,回头寻找陈琦,陈琦咬住嘴唇,轻轻挪开眼睛。

  沈良一把推开黄文野,大跨步上前,火堆里有只剥皮后的狒狒,大眼睛直勾勾盯着他,里面满载惊恐。

  另一只狒狒被弓箭射穿肚子,木杆上半面血色,它跪趴在地,两只前爪勾紧,大眼睛左右摇晃,惊惶等待死亡。

  孩子们席地而坐,每人手里抓一块肉,吃的滋滋作响,离他最近的孩子看他过来,把手里那块递给他,那是狒狒的一只脚,皮肉被啃掉一半,还带着新鲜血丝。

  酸楚从胃里泛出,沈良惶惶然站着,像被剥光扔进冰河,冰块挤入口唇,冷水灌进口鼻,全身力气都被抽干,仅剩的力量只够他张开嘴唇,嘶哑嗫嚅:“为什么?”

  黄文野悄悄看看陈琦,不敢抬头,陈琦握紧拳头,硬着头皮回答:“我们知道你的职业是什么,怕你接受不了,所以把你支开···对不起,但是没有办法,谁都不想茹毛饮血,可动物想活着,这些孩子也想活着。这边食物短缺,你看他们,一个个面黄肌瘦,一个月都吃不到肉,再不出来捕猎,要撑不下去了···”

  沈良怔怔听着,上前两步,拔出军刀,握住狒狒脖子,发狠抽拉过去。

  手背手指淋漓淌血,狒狒抽搐几下,瘫软倒在地上。

  它被射穿肚子,肯定活不下去,任它这么流光鲜血,只会加深痛苦。

  沈良的视线掠过陈琦、掠过黄文野,掠过惊恐看他的孩子们,定在火堆里的狒狒上。

  他失去思想,大脑被碎冰占满,摇一摇哗啦作响,他恍惚勾唇,倒退几步,被石块绊倒,牙齿刻进嘴唇,喉口涌上血腥。

  手腕疼的厉害,他好像爬不起来,在地上挪动几下,甩开上前来扶的黄文野,恍惚坐倒在树干下。

  接下来的记忆迷迷糊糊,一行人安静回到学校,黄文野耷拉脑袋,时不时小心看他,想说点什么,又不敢上前,孩子们意外的老实乖巧,脸上的油彩被汗水冲落,在衣领上凝成一团。

  回到学校没多久,门外马达轰鸣,脏兮兮的越野停在门口,靳安邦和陆峰从车上跳下,两人灰头土脸,皱巴巴的衣服套在身上,手脸上都是擦伤。

  靳安邦走进储藏室,扒掉衣服,强健上身满是伤疤,腺体滚烫发红,下面添条新伤,鲜血缓缓流淌下来,他不耐啐了一口,背手抹掉血痕,踢开满是汗味的衣服,从背包抽出战术背心,从头向下套在身上。

  黄文野从背后跟来,张口想说什么,靳安邦瞥他一眼,抬手把他推开:“情况紧急,之后再说。他们要打进来了,你去清点交通工具,陆峰清点武器装备,沈良清点人员物资,半小时之内,所有人在门口集合,听我指挥,全员离开这里。”

  靳安邦五指如钩,捏住黄文野肩膀:“明白了吗?”

  “明白!”

  “能不能做到?”

  “能!”

  黄文野敬个军礼,小跑出去执行任务,靳安邦沉默两秒,看看GPS上沈良的定位,走向沈良房间。

  五分钟前。

  沈良浑噩走进学校,挪进房间,靠墙坐下,手指勒紧头发。

  他陷入昏茫,神智飘散在外,通讯器嗡嗡作响,将他从迷糊中惊醒。

  克里斯汀气喘吁吁,嗓音破碎,像在极力忍痛:“沈良,对不起,之前都在抵抗···情况不好,小象丢了,库洛琳很危险,狮子被毒死两只···我们必须转移,如果你没有离开,请来···请来帮帮我们···”

  通讯咔一声断了,对面只余电流沙沙,沈良拼命呼喊,再没有人应答。

  他从地上蹦起,疯狂收好背包,跳起来往外跑,刚打开大门,撞上坚硬胸膛,他被撞的倒退几步,狠狠摔在墙上。

  靳安邦堵在门口,看看沈良背包,表情变了:“你要去哪?”

  沈良手脚发麻,咬牙站直,勒紧背包,肩带卡进肉里:“队长···我要回保护区。”

  “现在不行”,靳安邦斩钉截铁,“情况紧急,有事之后再说。”

  “保护区的情况更紧急!”,沈良被激怒了,声音提高八度,“我要回去,你别挡着我!”

  “沈良,你看清楚”,靳安邦敲敲门板,“这是学校,里面都是孩子,这是多少人的命?别在这时候任性,分清轻重缓急,到底什么重要?!”

  “队长”,眼泪盈满眼眶,沈良擦掉泪水,勉强挺直身体,“之前在宿舍里,我问你哈雷和陆峰同时落进水里,你会救哪个,你回答不了。”

  他越过靳安邦,和后者擦肩而过,嗓音沙哑,撕裂磨透砂纸:“而我会救哈雷。”

  他猛跑几步,后背被重物撞击,下意识回头,短匕落在地上,砸出金石声响。

  “沈良,听清楚老子的话”,靳安邦直挺挺站着,目光冷冷逼来,嗓音沉瓮,“刀还给你,咱们一刀两断。出了这个门,你就别再回来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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